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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苍茫》

 帝都洛华,既有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气,又有南国水乡妩媚之姿。煜煊身处洛华最繁芜的一条街巷,远远望去。正午刚过,日头西移,夏风凉爽些许,市集开始熙攘起来,店家悬挂于阁楼上的幌子迎风招摇。。

  殷忧扰心消沉,元儿夜夜不得安寐,睡梦极其轻浅。铜锁上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被惊醒,耳边又无了轻微声响。她猜测着应是翊辰回来了,待想要进门时,方记起卧房已让与了她。

  店小二送酒菜时敲了几次元儿客房的门,无人来应。他连忙去敲了翊辰的房门,把饭菜放于桌子上,有些担忧地对翊辰道:“翊辰阁主,近日庆徽王大肆为皇上挑选美人,许多未婚配的姑娘都被抓了去。我们客栈虽不在庆徽王管辖封地,但也被暗着抓走了不少姑娘。我刚刚敲你隔壁那位姑娘的门,许久无人应,您去瞧一眼,可别被庆徽王的人偷抓了去。”

  因有太湖石阻挡,身穿酱色太监衣袍的人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太后眸中,虽那人是背对自己的,但太后与茗萼皆瞧出来那人是谁了。

  身着凤冠霞帔的阮灵鸢已在奶娘及丫鬟的搀扶下候在厅堂中,阮重及金氏亦陪同候着。

  温热的夏风吹着身穿数层衣袍的煜煊,虽宫人手中扇着长柄蒲扇为她驱热,但她身上仍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假皮囊粘贴处的伤疤疼痒难忍。

  阮凌锡寒玉似的面容带些无奈,“父亲,你可仔细瞧了一眼沿途那些百姓与将士对墨凡是何态度?父亲,得民心者得天下!”
  茗萼摆了摆手,脚步踉跄着出了殿门去。她一路腿脚虚软,直到自己的独院才跌坐在院门门槛处,哭泣声呜咽在咽喉处,指甲在木门上划下四道斑驳的痕迹。

  他一手扶着昏迷不醒的薛佩堂,一手扯过在道路上带着车厢乱窜的马,把薛佩堂放好在马车后,他驾着马车向幽澜园行去。

  书房内,墨凡双目闭着,端坐于主位之上。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灯烛,照着他满是沧桑的面容,他双鬓间夹杂的银发映着微晃的烛光。身侧短腿案几上的先帝御剑,明黄剑穗垂下,无风自动。
  屋脊坍塌,画梁折半,处处乌黑一片。春夏流转,数十具骸骨已经随烟尘飘散。烧成灰烬的绫罗丝绸堆积在沥青宫砖上,萧渃白色的高靴沾染了一层密密的黑灰。

  昔日的医术连同失去的记忆皆归还到了蝶雨的脑中,仅看了一眼,她便知,月绾的毒,早在第一次喝到自己的血时便解了。

  押送墨凡流放的队伍渐渐出了城门,城内的人被阻拦住,不得出城。江酬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因惧怕有人劫走墨凡所出的冷汗。他行在队伍之前,刚出城门,却差点惊吓的回了城内。
  元儿虽担忧翊辰伤势,却不敢踏足兆泰王府。眼下兆泰王府悬起缟素,设起了灵堂,河昌的各地郡守皆奔丧在兆泰王府内。兆泰王是受过九锡之礼的神武至尊兆泰王,新皇定要派帝都官员前往兆泰王府吊唁,元儿恐遇到昔日官员认出自己。

  翊辰冷看他一眼,他立即禁了声,取了帕子递交给翊辰。赤烈匆匆赶来,翊辰挥手令那十人退了下去,边擦拭臂弯上的冰水,边皱起剑眉问道:“查得如何了?”

  煜煊冷笑着丢落手中佩剑,不顾剑刃上的血染红了白雪,不顾阮凌锡胸膛前的血在白袍上肆意横流,转身跑回了勤政殿。薛漪澜捡起自己的佩剑,紧随煜煊身后跑进了勤政殿。
  萧渃让人举起烛台照明,细细察看了一番李奶娘的伤势。余涉所言非虚,李奶娘腹中所插短刀,已是无法拔出。他回首迎上煜煊殷切的眸光,摇了摇头。

  元儿一愣,随即瞪他一眼,怒声道:“我是宫女,不是皇上的妃子!”

  那她与阮凌锡呢?阮凌锡这两年来不止一次劝她听任阮重的话,留下遗诏任命阮重为辅佐新皇的辅政大臣。也不过是阮家利用她夺得魏家江山的一步棋罢了,如今阮重计谋得逞,便要对她母女下毒手了么!
  红莲见元儿面容蹙得愈来愈紧,可已开了口,便把自己心中的话尽数说了出来。“我们从小与阁主一处长大,知晓他的性子,他虽不是官宦子弟,给不了元姑娘官家的尊耀。但我们麒麟阁也是庆徽、河昌地位颇重的江湖组织,荣华富贵一样皆少不了元姑娘;且我们阁主除元姑娘外,定不会再有姬妾,元姑娘何苦要纠缠于官家府邸,受楚蕙公主的刁蛮之气。”

  大敌当前,军中却无了主将,薛佩堂虽已擅自代墨凡行军令,却上奏帝都,要尽快派三军主将前往指挥作战。

  城门再无箭雨,半个时辰后,浚沉沉城门被拖拉开的声响令城外的官兵皆面容一松,墨肃令手下副将带领自己的兵马去城外安营扎寨,休整两日,待煜煊颁布了禅位圣旨后便即刻带她与墨昭筠回漠北。
  月似娥眉,已消弭不见,红日显露一半,把勤政殿两棵尚未发芽的青梅树光秃之景映衬出。出门看萧渃是否到来的李奶娘,无意间瞥看了一眼乱遭错杂的树枝桠被风吹动,心中比那乱舞的千枝百条还慌乱。灵动的眸子中刚出现萧渃急急跑进宫门的身影,她立即跑着迎他进了寝殿。

  她心中讥笑煜煊年少且过于天真,冷声对煜煊道:“皇上若想安然无恙,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萧夫人的双眸依旧是无神的盯看着萧渃离去的门口,那一袂白袍,在她眸中一闪而过,她忽然想起曾无意间在府中药房门外听闻到墨凡与萧子敬的谈话,这些或许在必要时可令墨凡保萧渃一命。

  阮凌锡微微蹙眉,盯看着满面醋意的煜煊,刚要开口,煜煊便急急道:“我可没有吃醋哦,我不止一次同她讲过,说我可以贬她出宫,是她自己不走。说什么家门荣辱,不忍连罪父亲遭人诟病!”

  翊辰被雪青色衣袍女子所缠住,无法去追逃走的煜煊。他招招躲让逼急了雪青色衣袍女子,她手中的剑飞出,刺向翊辰。翊辰侧身一躲,冰凉的剑贴着他胸膛前的衣袍刺向了远处。他大怒,“你这女人太不识趣了!本公子已经让了你数招,你却还不收手!”

  煜煊的眸光还未从合欢花中移开,萧渃便又从袖袍中掏出了一串缨络,那缨络与煜煊在阮灵鸢、宇文绾脖颈上看到的不同,从缨络打结处分外两串,一串七彩珍珠项链与寻常缨络无异,垂在衣襟胸前,一串银丝制成的项链与寻常的缨络相比小了好几圈,紧紧贴服在煜煊脖颈处的伤疤上,银丝项链上簪着一只银蝴蝶,振翅欲飞,羽翼与身躯皆被打薄的透亮,恰巧遮掩住煜煊脖颈处的伤疤。
  他皱起剑眉,“你一个小女子看景便看景,为什么学男人杞人忧天。什么生灵涂炭,那也是我该担忧的事!”他一把拉过被冷风吹得站立不住的元儿,不容她反驳道:“河畔寒气重,易染风寒!先回麒麟阁,等明日日头暖了,让红羽、红莲带你来游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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