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不扬波_一缕道纹的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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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扬波》

 轰炸将至?什么轰炸,范围多广?这是他们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后勤给到的消息?国内现在给予的支持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傅展通过这部秘密手机到底都学到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给U盘做二次加密的?。

  法蒂玛已经睡熟了,她均匀地发出细小的呼噜声,蜷在火边,揪着大衣胡乱盖在身上,露出一节满是污垢的脚踝。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那段皮肤上:发黑的皮肤不仅因为污垢,也因为法蒂玛的糖尿病病程应该也到晚期了。

  “手机没信息。”她又打开查看了一下,过了几秒,又拿出来看看。“怎么办?大使馆马上要下班了。”

  “只是钱,不够。”李竺和傅展交换着眼色,傅展没阻止她,她就继续说,“我们不要里拉。”

  “他已经回家了,我恐怕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很恋家。”安杰罗居然还有点害羞,他摸了摸鼻子,“不喜欢出远门。”

  傅展从镜子里看她,从刚才起,他的脸色就一直沉得可怕。这男人从来没给人看到过自己烦躁的一面,但现在却仿佛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不再那么游刃有余。他的眼神,阴郁又凌厉,就像是翻滚的雨云,李竺忽然在想,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以这一面和乔韵接触,她的艺人还能不能继续把恋爱谈到现在?

  一对白人夫妇就正安详地在大教堂边上漫步,他们穿着保守,妻子用头巾包住脸,丈夫带着绅士的圆边帽,边走边轻声交谈,让人望着发出会心一笑,“甚至也许这是整个意大利的气质。”
  “通俗点说,拿大锅煮。”

  局里内部工会应该提起抗议,这样使用特工绝对会提高来年的招工成本……

  “对,为你准备的刑场。”劳勃说,“我能做的事已经不多了,昨晚的饱餐和被褥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款待。总之……”
  五百万的诱惑的确很大,能让人无视掉战友的死,归根到底,他们这些人也早习惯了,达尔富尔地区的大部分战役都是如此。两个部落间不存在和平的可能,如果对方赢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死,而战役也不存在任何战术可言,大部分时候就是这样,大家一起上前猛冲,如果对面先死完了——那么自己这边总是能剩下一点点的,战士们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是最后活下来的少数人之一。

  “你看起来好像挺镇定的,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傅展说,他斜靠到柱子边沿,很感兴趣的瞄她,“没想到你居然能一直保持冷静。”

  一个人有没有聊天的兴致,别人肯定是有感觉,从阿斯旺一路开到这里,傅展都在不断把天聊死。李竺没吭声,她觉得他们眼下的状况和有时候的乔韵秦巍有点像——不是说有那么爱,只是情侣、拍档,不管什么都好,两人组在一起,总有莫名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尤其是艺术家的恋爱,总是谈得一段一段的,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恨不得他们快滚,自己好把心头的问题理清。
  她当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这男人,太多谜团,太多困惑没解答,但这不妨碍李竺在这一刻很想亲他一口。她跟在傅展身后,“A计划?”

  伴随着一声汽笛,列车启动了,列车员看了看紧闭的车厢门,又侧耳聆听了一下车厢内的动静,为傅先生把门关好,走回自己的休息间,他决定先喝杯茶。

  他们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乔瓦尼的话当回事,不过,两人眼神一撞,却又终究是迅速而又不约而同地,把头撇到了一边。
  他扭动着眉毛,冲她做出复杂的表情,传递对米兰风景的评价,李竺没忍住,闭着嘴仍闷笑起来:他们做了一些伪装,走路的时候避开摄像头(这一点永远最重要),戴着鸭舌帽遮脸,给肤色上了深粉底,所以傅展看起来并不像是他平时那样清爽,但这不减他眉飞色舞时的滑稽逗趣,与随之激扬的——某种魅力。她当然并不会——只是客观地说,这的确值得欣赏——

  她不想思乡太久,但下一个话题依然不方便谈论: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你出现在那洗手间里是故意还是巧合,那个U盘你藏在哪里?刚开始不敢问,现在不想问,恰纳卡莱近在咫尺,到了特洛伊他们就能取道水路从港口进入希腊——一旦进入欧盟区,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不想节外生枝,有些事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傅展打算拿U盘做什么,那帮人究竟是谁,李竺其实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至少不是财团和政客高高在上,吸取社会脂膏的形态。”安杰罗语气安详地说,“互联网深处什么都有,只要你挖得够深,就能看到许多当权者不希望你接触的材料。这世上有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面对这个现实——我们的和平与富足是建立在无数战乱与血腥、贫穷之上的,我们穿戴血钻,使用钶钽铁矿做的苹果手机,你用的每部手机里都有非洲奴隶的血汗,刚果人把自己的小孩卖给矿主,这些孩子从五岁开始工作,接触高污染矿泥。他们的平均寿命不会超过三十岁,他们的孩子也是矿主的奴隶。智能手机让非洲更混乱——钽矿的热销引发了邻国的妒忌心,刚果和卢旺达之间因此摩擦频频。乌干达的游击队也不会袖手旁观,在过去的两年里,该地区的种族屠杀事件比五年以前翻了三倍。”
  乔丹是个憨厚的黑人男子,只有牙是白的,他会说点基本的中文,闻言咧嘴一笑,“对对,对对。”

  这是个机灵的小伙子,胆子也不小,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他的老板现在就在汽车后备箱里被捆得结结实实——距离这很可能涉黑有枪的‘黑市’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还能眯着眼很惬意地和她坐在一起喝茶,丝毫也不担心傅展在茶馆后厨发生什么意外,这个洗手间一去不回,然后他就得和李竺一起被抓起来酷刑拷打了。

  ——土耳其人做生意也爱套交情,他们顶中意一边叫兄弟一边模糊细节,不过,无论如何,看起来这笔交易做得挺愉快,老板没动什么疑心。
  前途未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又在这艘半黑不灰的船只上蜗居,在风浪里晃来晃去,迎面而来的水手似乎都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你,这一路的气氛相当低迷,致癌风险只是让人沮丧的元素之一。李竺望着远方那壮丽的夕阳,情不自禁地说道,“这也许是人性的阴暗面,这一路来看到的这些,除了同情以外,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恐惧——可能暴发户都是这样,看到穷亲戚总像是对过去的提醒,又庆幸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种生活,但又担心天有不测风云,接下来的路,要是走不好,分分钟随时跌落回去。”

  月亮没那么圆了,下弦月隐约在钟塔边露出一角,篷下的灯是更亮的光源,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广场上,喝着当地特产的红酒,没人注意角落里的这桌客人,以及分外沉默的气氛,两个中年白人隔着桌子交换着视线,似乎在寻找着安杰罗话中的破绽,但,他的这番言辞无懈可击。

  “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缺乏才华,就很容易被秦巍和乔韵那种人吸引。”

  小李听得似懂非懂,脸上浮现出少许不以为然——他还太年轻,对他来说,钱最稀缺,所以有了财产似乎就能无所不能,但李竺和傅展都很有钱,他们也很成功,他们是听得懂的,钱与权之间有迢远的距离——但和刘工所追求的东西相比,权力又要退避三舍了。他所追求的东西,似乎又要比钱与权更有吸引力得多。

  他换了个姿势,盯着手机点亮的屏幕,“另外还有什么,他们在美国佬里的内线应该不少,嗯,他们没反驳开罗可能会遇到的局面,可见如果我们真去了开罗,那也一样是危机四伏。安杰罗也没反驳罗马有安全屋的说法,可见罗马不是没有安全的上传地,只是他们更希望我们送货去开罗——开罗的那个安全屋一定是他们的地盘,在罗马他们必须给我们密码,也没人能回收上传后的U盘,但在开罗,一切都不是问题。所以,他们更希望我们送货去开罗。”

  “我们不会迷路的。”傅展的嘴角严厉地抿起来。
  “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李竺不会被他当傻子一样忽悠,但并不是对他有敌意,事实上,她很欣赏刘工,某种意义上也理解他,她吐露少许真实想法,“也重新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走……这件事以后,肯定无法完全回到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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