滛乱记_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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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滛乱记》

 伙计的眼神在地面和傅展身上游移,双唇渐渐开始颤抖,像是明白了他的处境:现在,他要取得傅展的信任,否则就没法活,而取得信任的前提,也许正是亲口送自己的老板去死。。

  “有谁会喜欢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李竺禁不住吐槽,“且不说前两个,第三次能成功完全是运气好,要是我没跑到教堂就被追上,那就死定了。”

  “这是开罗最有名的餐馆之一,”亚当介绍说,“他们的果汁也很有名,更供应本地韵味十足的特色米布丁甜品。”李竺环顾四周,这环境大概和她们在新疆拍戏时在路边随便找的餐馆相当,傅展笑了一下:“不要要求太高,这在开罗已算高级。”

  这是个大学教授的女儿,她在叙利亚原本过着很好的生活,法蒂玛没提,但李竺能看出来,她不知道哪种事实更让人难过,是她如今的现状,还是法蒂玛本人的麻木。她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呆在特米尼火车站,那里的夜晚当然也不安全,但至少——充满了活跃,那里就连犯罪都是活跃的,不像是难民营,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迷雾,这些人终于来到乐土,但不管拿到了多少物资,他们的生活其实也并没有变得好一些。

  “这里。”

  “发现凶器了吗?”他转而问,“是谁干的。”

  只是,傅展……
  但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暗自一笑,不知怎么忽然又高兴起来,抓住傅展的胳膊抱在怀里,把头靠上去蹭蹭。

  对未知的恐惧是真实且沉重的,她也能理解傅展的心情,这并不好选,他们又不是专业人员,只是倒霉被卷入的平民,真要说的话,其实并不承担这种义务——

  “股份我都还留着,分红也还是要拿的,只是不再参与具体事务工作而已,又不是说就完全撒手不管了。”他随便说几句安抚她,“再说,离开公开职位,对我,对公司也都是好事——相信我,这件事不要问再多了,Joe。”
  “想睡了就去吃点药。”K不当回事,但耳机里仍传来敲击声,他汇报道,“我已经选定了一个飞往斯德哥尔摩的航班,就是Fu本来要乘坐的那班,上头还有几个空位,这很好,Fu要走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的女伴也带上飞机。”

  他还是不肯看她,就像是做了亏心事,垂死挣扎,李竺忍不住要笑:跑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了,还要再跑?

  怕?怕什么?如果哈米德和船夫说好,在大海上溺死他们,拿到的钱他们平分,那他面临的风险无非是这一艘船再没回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太可能赤手空拳地游回岸边,继续找他的麻烦。这计划对他的人身根本毫无威胁,李竺看不出他有任何理由害怕,她嗤了一声。
  怀疑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傅展没有说话,而是露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脊背渐渐挺得更直,现在是时候把姿态调高了,能否诈唬过去,就看他的表现了。有时候,最好的演技并不需要言语,只需要让自己相信就足够了,余下的事情,可以任由对方观察。让他自行去想象:这U盘是真的还是假的?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这么好的东西是很难仿冒的,但他为什么这么轻松就给了,一副这无关紧要的样子,难道,思路在什么时候出了错,从这里往上回溯,他们和盗火者至少在死人城有过接头,所以K会很自然地想,难道,他们在死人城就完成了数据传输?

  “别以为离你的生活很远,河北甚至浙江一代,两千年初做这种生意的地方很多,都是集团式的,全村一起,沿海最佳——浙江有几个市癌症发病率全国前几,就是金属拆解做多了。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逐渐转行——人力成本太高了,年轻人宁可去富士康,老板没办法,只好去国外开厂。”

  李竺睁开眼眨巴了两下,她也吃惊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现在!”傅展大吼,李竺屏住呼吸,轻抬油门,把方向盘温柔地轻转——

  “对,可以理解。这是个世界性的问题。”

  他又笑了起来,声音静静的,但却透着刻骨的仇恨,“但对我们这些读过书的人来说,我们知道本国的争斗从何而来——那些美国人,他们把苏丹的未来毁掉,然后又教得苏丹的小孩以为他们带来了自由。他们把我们当作小提琴一样肆意地玩弄,为的就是我们的土地下流淌的石油。”
  ——别误会,这可不是说房间里就很安静,恰恰相反,这可以说得上是一段很吵闹的旅途了。

  他掏出一张ID给他们看,证件看着很真,安杰罗的确是他的真名,至少的确是ID上和照片配套的名字。

  轰炸将至?什么轰炸,范围多广?这是他们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后勤给到的消息?国内现在给予的支持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傅展通过这部秘密手机到底都学到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给U盘做二次加密的?
  Y举枪瞄准。

  巴黎第九区

  他带她在这个古老的街头电话前停下,它锈迹斑斑,饱经风吹雨打,还是转盘拨号,但号码牌已经斑驳,看起来很令人怀疑它的可靠程度。“不过,也不是没有漏洞,越是历史悠久的城市,支持系统就越复杂,城市改造不是说说话就能完成的事,很多系统都得向下兼容。比如,一百多年历史的地铁系统,还有——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程控电话系统。”

  H真正从内心感到了一点寒意,三个特勤被杀,这绝非小事,他承认自己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庆幸——傅和李的运气终究还算不错,他也一样,三个人死在公开场合,国内绝无可能继续装聋作哑,这次无名任务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他和K会有麻烦——但至少比米兰的倒霉蛋好,他们保住了命。

  “他们在说什么?”李竺不禁轻声问法蒂玛——大体来说,他们还是安全的,女人在这场活动中只是添头,她们全站在阴影里,身穿罩头黑袍,蒙着脸聆听训话,只要时不时跟着做些手势,含糊不清地应和几声,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义务。

  他们会的,恐袭后必然收紧的安保与名正言顺的盘问是他们找人的利器。越是接触,越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这个庞然大物的肆无忌惮,在各种方面他们都喘不过气,这就是被强权压迫的感觉,那三名探员会不会和难民中潜伏的‘社会领袖’接触,分发武器与死亡?当平民倒毙街头时,他们是不是只是付于一笑,继续谈论晚餐时的提拉米苏?
  施密特满脸关怀,但反复了几次,终于没勇气出面。柳金夫人凑近了,热心地数落他,“您刚才就该问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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