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命_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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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命》

 这就是圆月之夜的烟华海?确如她想象中一般,美到不可思议,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桃华快跑几步到海岸线边,深吸一口带着海水味的气息,转面同初微兴奋道:“我曾读过一首诗,眼下倒正好应了景,可见前人写诗都不是胡乱绉的。”她闭目回想了一下,朗诵出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帝君你说,写诗的人是不是也来过烟华海,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她行事确实不够大方,在初微身后当缩头乌龟当的习惯了,遇事总爱往后撤,撤不了便努力往后拖,如今离了初微还是没改掉。

  初微又不自觉的弯了唇角,伸手变出一朵绯色桃花。

  许是她看他的目光太过痴迷,帝君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不解的同她道:“你在看甚么?”

  卫兵揪着腰间的佩剑穗子,神色沉稳,努力回想曾读过的书。自打星归公主夺了佩剑斩手后,昭阳殿卫兵所配的剑皆换成了未开刃的,防的是她哪日想不开再把剩下的一只手斩了。好在公主醒来后比较安静,不闹也不哭,话也不多,只有今天主动同他说了这么一通话。他作为王宫影卫,有义务有责任让公主心中的疑惑得到解决,这是他为人臣的本分。镶着金边的云缓缓顺着风向往南飘,杨花团团絮在一处像新弹的棉花,沏茶的侍女提着茶壶迈着碎步过来时,他终于想到了那么一丢丢,但有些不确定,所以说的磕磕绊绊,“若说被遗弃的公主,前人留下的正史上没写,野史上则略有记载,臣不晓得她究竟排行第几……壁国君后并未为她取名,”蹙着眉头费力思索道:“大概,生下来不到三天便扔了,好像说的是那位公主出生的点子不好,加之出生时天降异像,壁国所有的水都干了,额间更有个胎记,国师说是亡国之貌,所以纵然那孩子是王后亲生,也决计不能让她留在壁国,至于扔到了何处,臣着实记不清楚。”他能记起的只有这么些,还是怜惜那位早夭的公主才多看了几页,不然他连这些也记不起。蹙着的眉头渐渐松快,“公主问的八成是她。”

  她将将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瓷颜的声音遥遥响在耳边,话里有着她听不懂的悲戚与痛心:“你迟早会害死帝君的!”

  初微一直爱着桃华,爱了这么些个年头,桃华亦深爱初微,哪怕她嘴巴上说着要将初微忘了,心中却还有些许留念。只是多年前的一剑在他俩之间划拉出一条暂时无法跨过的鸿沟,将他们隔在了缘分彼岸。
  隔日,桃华难得起了个大早,懒散的蹲在桃花坞最高的一棵桃树上看日出,满脸都是熹微晨光。她迎着初生的太阳算了算日子,距离月底还有三日,她还要再等三日,才可以去四海水君家看他新生的孩子。

  她放下蜷曲的膝盖,似笑非笑道:“陌生人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挺有意思的。”她抬手揉一揉酸涩的眼睛,仰面对着月亮翻着眼皮儿,“唔,眼睛有一点疼,烟华海的风怎么这样大,吹的眼睛不大舒坦。”单手撑地站起来,脑袋刚好抵到一枝深色花。她连忙往旁边退几步,摇着脑袋让花瓣落下,看也不看初微道:“时辰不早了,下仙该回去了,帝君亦早些回去歇着罢。”

  粗噶嗓子的重串了一枚鱼饵,点头道:“贤兄言之有理……”忽的欣喜道:“鱼漂动了,贤兄快收杆!”
  嘴角的笑扯得越发大,桃华施施然弯下身子,稳稳当当的立在八宝长亭下,对着初微行了个端正又正经的见面礼:“桃华拜过帝君。”不等初微发话,姿态悠然的站直身子,嗪着笑继续道:“想不到如此凑巧,下仙出来晒个太阳也能偶遇帝君。”微微侧着脑袋,看了眼恢复平静的瓷骨,装作万分疑惑的样子道:“这位上神是?”

  毕阅满不在乎一笑,盘腿在桃华对面坐下,挑衅似的捧起一盏茶,嗤笑道:“我若是害怕,便不会单枪匹马到你们仙界来,少拿这些话来吓唬我。”

  花白头发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胜负并未见最终分晓,兄长未免忒杞人忧天了,有帝君在,桃华泛不了大浪。”他可押了小半的家当,拼的就是剑走偏锋,没准他就捡了个漏,做神仙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拼搏精神,他做凡人时就很具有拼搏精神。
  许多回忆汹涌的朝她涌来,铺天盖地的仿佛将台下的诸位仙家都卷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天地间只余青年的帝君。这个声音熟悉的很,温柔的话他说过,绝情的话他也说过,数幅画卷重叠交错,最后全变成身后人的容颜。傲然冷峻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平静,墨色的发如一块软软的毯子直直垂到脚边,额顶的黑色玉冠刻画精美,眉间一簇金色图腾悠悠发着光芒,鸦翅般的睫毛在男子瓷白的面上投下两片暗影。

  放了葱姜蒜的鱼汤在小灶上煨了半个时辰,香气四溢,刁钻的折磨着人的味蕾。她心不在焉的盛了一碗给等在一旁的口水流了一地的鱼丸,鱼丸喝了一口,连嘴都没吧唧,登时吐了出来,神色认真的问她,“美人儿,你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顺便抢了人家的盐铺?”灌了口清水漱口,犹豫了片刻,又道:“你这两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件事我没同你说,昨儿个我说想吃的是葡萄,但你却带我去栖霞谷打了一整天的樱桃,我看你当时兴致挺高的,就没点破,跟着你打了一天的樱桃。”

  超凡脱俗的初微帝君气定神闲,负手站立祥云之上,应该不是在赶路,倒像是特意来吹吹风的。
  她捂着胸口悔不当初,直恨自己脸皮没能再厚一些。她没开口要过碧黎珠都觉得像痛失所爱一般难过,鱼丸要她那块玉佩要了那么久,乍一发现玉佩不见了,心里头定然难过的紧。

  桃华抬手揉一揉发涩的眼睛,偷偷抹去眼角的水光,仰面对着日光倔强的抿紧唇,头也不回的离开偌大的殿室。

  以后的日子,她果然没能再快乐起来。
  他想让他们的孩子做三界的帝君,可他为何不想想,他不在了,她一个人活在世间又有何意思,她一个人如何将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她并未怀有身孕,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起码她可以死的了无牵挂。

  不过,今日的桃花坞安静的有些过分,平常这个时候,小胖子该跑来跑去抓画眉鸟玩儿的,整个桃林都充斥着鱼丸的欢笑声和画眉鸟声嘶力竭的挣扎声,怎的今日甚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一方强弱悬殊的战争没能持续多久,桃华合紧牙关咬的两侧腮帮子生疼,魔物上跳下窜着也没能将她甩下去,纵使坚持到最后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直到洪钟一般的山峰竖在不远处,桃华才觉得心安了一些,但没等这份心安多留片刻,她又紧张起来,马不停蹄的往山头上飞,眼睛已快身体一步,先在山上找起帝君来。

  由此可见做公主并不是一件欢乐事,不单不能同喜欢的人相守,还要时不时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拿去做祭品。倒不如做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份没有那么尊崇,过的或许能安稳一些。

  他避开无妄的眼神,心不在焉的盯着桌上的青花茶盏,无奈的、迷惘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桃华凝神听着,流封松开一直握着的手,现出的是数块染血的绢布,“盒子里头全是这些绢布,上头的血痕还是新鲜的,顶多是几个时辰前染上去的。我又在书房里头转了一圈,从帝君房中的灯盏里头发现了数块没燃烧干净的绢布,上头残留的血迹深浅不一,有昨日的,也有前两天的。”

  无妄点头道:“听过。”

  虽未到大婚的日子,但初云天已是一片绯红逐天,玄石雕刻而成的境门上挂满了绯色花朵,硕大的斑斓的蝶舞花间,伸长虹口吸食花蜜。自境外一直飞到境内,一路落英缤纷,浅碧色的荧光花瓣不停在肩头堆积,转瞬便消失不见,似是个精巧的幻境。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后头再说的甚么,男神仙有没有将女神仙哄好,桃华再耳聪目明也听不清楚。她回过神,摸了摸胳膊,觉得鸡皮疙瘩该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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