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_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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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

 桃华微微冷了冷脸。什么叫做比她还要好看,养了三万年的小鱼精原来是个白眼狼。掀被子的手顿在那里,桃华看了被子底下自己的内衣,已经换了一套,不是她昨天穿出去的那身。缓缓收回手,桃华抖着声儿道:“先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十二三岁正是学习为人处世的年纪,见什么学什么,有样学样。若有一个合格的老师,桃华后来兴许会成为一代大儒,勉强有个宽容的气度。跟着季霖,学的皆是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道理,她的怪脾气有一半是季霖教出来的,一旦养成了很难改掉。

  桃华烦躁不安的扯了扯委地的发。

  揉着脑袋瓜挑开马车前头遮挡用的垂丝帘子,夜色稀疏,赶车的人背影清朗,柔软的发整齐披在身后,隐约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桃华对着月光认了半晌,终于记起这是壳子她小哥哥领进宫的那个同初微有几分相像的青年。

  桃华吐出口中的毛发和血,抬起袖子拭去嘴角的血迹,只盯着初微的一双眼睛看,似要看到最里面的一层,看到他的心里去。

  无妄掩唇打个哈欠,强打精神道:“没睡安生也不全是因为他,他不老实的时候喂罐牛乳便成,并不十分累人。”痛苦的啜一口茶水,慢吞吞咽了,不愿回想似的蹙眉道:“比他还要能折腾人的是初微,你下到凡界这些日子,我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时时刻刻得提防着魔族前来偷袭,还要天南海北的去镇压叛乱的魔兵,最忙的时候我一天跑了五个地方,你晓得北海罢。”猛的将一盏茶全灌了,“无生谷距北海八千里远,前日我来回跑了三趟。”

  帝君肯定不可能是想占她便宜,才将她也兜进披风里来,三界想被帝君占便宜的漂亮女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帝君才不会对他曾经的徒弟有所想法。
  午后的日光清浅,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并不觉得灼热。冰河上的冰面已经破碎,随着水流荡来荡去,有些冰块被日光照的化了几分。寻了个有树荫草地的地儿,桃华掏出鱼竿。她在河底时,总觉得冰面很厚,如今上来一看,冰面也算不上厚,一只小锤轻松的便能敲碎。她一时猜不透小鱼精喜欢吃什么,她暂住的这所宫殿不知是哪位仙君的,连块糕点也找不到,桃华抓了抓头发,从怀中掏出一粒花生米,别在鱼钩上,朝着河中心用力抛去,后退两步盘腿坐好。

  瓷颜皱起的眉头秀气而精致,“难道你要师父亲自来赶你?”缓缓起身走到她旁边,单手扶着吊床,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小声窃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师父,若这事被仙界其他的神仙知晓,你不但毁了自己,还会毁了他。我能看你毁了自己,但绝不会看你毁掉师父。”

  之前鱼丸同她道,送他进思骨河的是个穿白裳的漂亮哥哥,她不由得一时多想了几分。若那个白裳哥哥当真是帝君,那么她的重生,会不会也与帝君有关系?鱼丸说那白裳入额间干干净净的,没有图腾,她的心才平静下来。可是方才她亲耳听瓷骨说,她之所以会重生,是帝君向极尊神主跪了半月跪来的!
  鱼丸喝空了牛乳罐子,满足的咂咂嘴,点头道:“好。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美人儿你能别说陪我玩儿么,明明是我在陪你玩儿。”

  桃华自案头撑起身子,“他们都知我喜怒无常,若是旁人这样待帝君,他们还有可能不信,但若我如此待帝君,他们会信六成。你是帝君身边最亲近的仙官,由你去告知他们这件事,他们又会信上两分,他们有八分信,便成了。”她抱着喜服从华座上走下,嗓音有些空灵,了无生气道:“魔界眼下对仙界虎视眈眈,帝君生死不明,他们正好趁机发难。如此,我们不能让魔族人知晓实情,能瞒一日便要尽力瞒一日。”

  眼中跳动的小火苗渐渐熄灭,眸色跟着恢复如常,毕阅忽的捏紧拳头,咬了咬牙齿,似悲伤得不能自已,蹙眉道:“啊,你甚么都不用说了,我甚么都不会听的,我现在很难过,非常难过,我,啊……”
  终于有人同她告白了!她也是个有追求者的神仙了!虽然离桃花遍地开尚且有些远,但她已满足的不要不要了!

  祥云飞的极快,不多时已到了桃花坞的边界,郁郁桃林芳华连天,扑面便是耀眼的绯色光芒。

  她不曾做错过什么,至少她认为她不曾做错过什么,试图毁灭三界不过是后人扣给她的莫须有的罪名,杀几个表里不一的仙君她便成了全三界的公敌,到魔界走几圈她便成了仙界的叛徒。
  桃华索性陪他蹲着,以撺掇的语气哄骗无知儿童,“鱼丸想不想到凡间看看?”

  她无奈的笑了笑,胡乱撩开被风吹到面颊上的凌乱发丝,想了想,对毕阅道:“我懂你的感受,我这样委婉的拒绝你,你肯定不愿意信。只以为我是在刻意矜持,在考验你。”

  桃华有些黯然,拘着季霖的玉佩挂在腰间,被披风盖的严严实实,她怕季霖住在里面会觉得冷,所以入谷后一直用手捂着。
  她本想再摸一摸他的眼睛,看了看许久不曾修剪的长指甲,还是作罢了。她收回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裹手指头,嘴巴边流下一条口水他也毫无知觉。

  帝君忽的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她险些支撑不住,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她有些奇怪,帝君忽然同她这样亲昵做甚?她正打算忸怩一番,表达一下她的羞怯之情,尚未开口,帝君忽的毫无征兆的滑落倒地。他伏在满是桃花瓣的地上,剧烈的咳嗽一番,继而吐出一口鲜血,恰如一枝红梅开在他的前胸,触目惊心。

  黎里静默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甚么都没说。
  她目送毕阅走出桃林,遥遥送了一句:“魔君大人慢走,那披风我一定会尽早还给你的。”毕阅在黑云上踉跄了两步,她又好意提醒道:“你慢着些,桃花坞地方小,你腾个云都不好转弯,所以啊,以后能不用过来就不用过来了罢。”

  她很不甘心,后来又问了许多次,帝君总能有借口不回答,问来问去,一直问到她被逐出初云天,也没能知晓答案。

  隔两日后,碧空如洗,偌大的天空不见一片云朵,无妄破开她的桃花坞,给小胖子送新酿的牛乳,身边跟了个穿一身黄的小仙子,模样清纯可人,颇有些闺秀的娴静气质。

  伸手系好肩上的披风,打一个精巧的结,初微散着声漫不经心道:“无生谷风雪大,小心别着了风寒,或许明日我该让风神来此地降一场暴风雪。你觉得如何?”说罢很是诚恳的将无妄望着。

  无妄深沉叹息一声,“给她希望,总比给她失望容易。”流封沉默不语,他睁开眼,抬手遮了下日光,交代他道:“我追过去瞧瞧,桃华若伤心极了,保不齐会做出甚么极端的事。你回初云天帮我照看下鱼丸,那小子是三界未来的希望,初微传了帝位与他,必定有传位的道理。”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太难过了,生死乃是常事,现在你左不过是送走了初微,将来还要送走桃华,送走我,若总为送别难过,还如何有欢乐日子。”

  与初微有三分像的容貌在月下看的不够真切,若打眼粗略一看,竟有七八分像初微,尤其是看着她不言语的模样,更是像极了初微。
  她举了茶盏送水入口,因想做的豪迈些,这一口张的很大,一杯水下肚半杯。茶水的余味在口中回旋,桃华的眉毛扭成了八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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