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川录_大宗师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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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川录》

 见郑溶查看仔细,她又在一旁低声道:“由此而见,长琅百姓无非散落两处,昌安与怀清,下官也曾听说,今日昌安城等地涌入了不少的灾民,想来,似长琅这般处境的并不是少数。殿下所忧虑的,乃是百姓流离失所,下官并不是顾念殿下或自身安危,而是恳请殿下舍末节而逐根本,直赴清怀昌安,主持大局,以安民心。”。

  那婆子还在絮絮叨叨,她再看了一眼那饼子,只觉自己脑仁儿一跳一跳的疼,忙打断那婆子道:“已经晚了,平福他们都还在等着呢,您老人家快进去罢。”说罢,撩起衣摆便匆匆往外走,那婆子犹自还在后头喊:“苏大人,您还是尝尝吧,要不我让他们给您留一个……”

  五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微微有些发抖,却听那人问道:“她怎么样了?”

  船停靠岸边,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走出船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邱念钦道,“邱大人,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从今往后我苏萧与你再无丝毫瓜葛。”

  半晌,他方从那书卷上微微移开目光,淡淡道:“茶水凉了,你叫人替我换一盏来罢。”

  苏萧避闪不及地将他的手打开了去:“我哪里对他动了什么心……”

  皇帝求仙服丹是朝野皆知的事儿,加上近来身子是大不如以往,于是政事上越发怠懒,服丹炼药之上却是越发的上心,召进宫里的各方仙道高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地牢中积年的昏暗已伤了她的眼睛,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最上头的告示两个字,她弓着腰颤巍巍地站稳,声音嘶哑:“这告示上头说的是什么?”

  郑溶抬起眼皮,只见那清淡的月光堪堪落在苏萧的身上。

  苏萧醒来的时候,觉得微微有些颠簸,这才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之中,旁边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见她醒了,似是极为兴奋,连声道:“苏大人!苏大人!你醒来啦!”
  银香一面蹲下身去给她整理衣袖,一面奇道:“这是小姐亲自在脂粉铺子上定的,怎么自己倒不记得了?”说着便转身将那小匣子从衣柜里头取出来,捧到苏萧的面前道:“小姐,这个小妆匣子是一家脂粉铺子送过来的,我想起来了,那家脂粉铺子仿佛叫什么馥香阁……”

  郑洺道:“依我看几个人里面,丁惟太过显眼,莫说是状元探花,就是个传胪,也多少双眼睛盯着,整日里寻着他的错处,二来是这个人不懂变通,我看就只适合丢在翰林院那种地方,修个文上个书谏个言还成,就不是个做得了事情的人。王旬这个人,太过直率,怕是在京城这个场子里走不到长远的。只有苏萧,我看着倒是个知进退的,也还算是稳重,只是人品才干到底怎么样,咱们冷眼看看再说,若是能用,就找个不打眼的地方好好磨一磨,无论大小位置上,都得有咱们的人。这段时间你要在今科贡生上多留心着,看有没有可用的人。这不知道火星子哪一天就烧到心窝子里去了,眼手都要放宽些才好办事。”

  此事一出,无异于一条滋滋发声的火索,一时间物议如沸,便是如何掩饰太平也再掩不住。盛怒之下的隆昌帝下诏,命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传至宛城,叱责瑞亲王郑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恭亲王郑清与郑溶沆瀣一气,结党营私,着郑溶革亲王爵,郑清削兵马大将军之职,令两人接到圣旨之时,即刻押解归京,不得延误。
  据说这荣亲王大败北军返朝之后,圣上龙颜大悦,大摆庆功宴,因着荣亲王久居北方,在庆功宴上大赞北方辽远开阔,向圣上描述,北方连着水都是泱泱气派。圣上听了极为神往,又体谅荣亲王曾久居北方,当即下诏,征了京城近郊两万役民,耗时三年,为爱子开出这凌波湖,又从五十里之外的玉泉山引水至此。玉泉泉水冬暖夏凉,一直以来是皇城之内的御用之物,破例将泉水引至王府,足示荣宠之深。凌波湖旁,唯有一道白玉单拱桥将一方水榭与岸边相连,除此桥之外,这水榭其四围皆水,因此这水榭在名儿上也就随了凌波湖,称为凌波水榭。

  “先帝的手迹?”郑溶轻笑一声,从怀中抛下一张玉版宣纸,丢掷在郑洺面前,郑洺发疯了一般扑上前抓住那张玉版宣纸,上头的青烟体写得出神入化,俨然是先帝亲手所录,郑洺哑着声音念出那上头的几行字:“皇二子郑洺加害圣躬,谋图皇位,着革去爵职,拿交宗人府,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严行议罪。”

  先头,刚才救人的男子一听到她要拜谢他家主人,忙推辞不允,百般推脱不掉,就直接掉头而去。她仗着喝了酒,觍着一张三寸厚的脸皮儿,说什么也要死拽着人家的衣裳,非要向恩公当面致谢。人家走得健步如飞,她跟在后面走得踉踉跄跄,一个不留神,摔得自己左手臂儿血流如注。若不是人家怕她再跌得个狗啃泥,只怕早就几个箭步将她甩开到九霄云外去了。
  郑溶头也不回地道:“还没听到么?本王让你们统统都退出去!”

  想来,当初他必然是强忍着厌恶才和她这个寡廉鲜耻找上门来的女人拜了花堂罢?他必然觉得,收留了她已是天大的情分,即便将她随手扔在邱家后院之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遑论还要管她的死活和那微不足道的尊严?

  冰消雪融,草长莺飞,飞柳垂杨,春光甚好。可御书房却是一片死寂。
  这话题未免惨淡得有些不合事宜,郑溶听她语气平平,倒也无甚伤感,当下也未再说些什么,于是两人便静静地往前走。等到了一处楼阁,他方转过头来对苏萧叮嘱道:“杜远一直夸你办事稳妥,那边是万寿节上侍晚宴的内侍太监们,你随我一同看看。”

  一树烟柳之下,那人身姿翩若游龙,手轻送出去,手中之剑龙吟如啸,直直穿透树梢柳叶:“霁月当空兮——”他将手收了回来,挽出一个极漂亮极干净的剑花,“奈何行云兮——”

  郑溶目光灼灼:“大师可愿助本王成就那天大的乐事一桩?”
  他见苏萧沉默不语,只顾着自斟自饮,当下也倍觉无聊,加上今儿朝会上的事儿确是出乎意料,让人颇觉心惊,几人各有心事再无多话,只默默地坐着。他见苏萧喝得兴起,一把抢过酒壶,也不用杯子,对着酒壶嘴儿便一饮而尽,将酒壶一扔,百无聊赖地往下一望,哪料到下头有一人也正好抬头,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郑溶道:“这个你便不用管了,你只管安心做好工事便可。粮食的事,本王自有定论。酬劳之资也不是按日结付,可缓上十天半月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要修筑好防事,保住昌安城。”

  苏萧从怀里掏出碎银两,给那报喜的差哥打赏,那人喜笑颜开,又说了许多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的吉利话,方千恩万谢的去了。

  郑清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小,脸上不由地讪讪地,又有几分赌气道:“我到时候自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只见那女子身旁停着一辆清油小车,车帘后头隐约有个人影,半倚半靠在车壁上,苏萧见她站在门口只是不走,此刻春寒料峭,她衣衫又委实单薄,身形实在是可怜,遂披衣下楼,却听见那女子道:“这公子确实是这官驿里的人,公子人事不省,又吹了许多风,若是不立时喝些姜汤解酒,只怕就要受风寒了……”

  郑洺道:“依我看几个人里面,丁惟太过显眼,莫说是状元探花,就是个传胪,也多少双眼睛盯着,整日里寻着他的错处,二来是这个人不懂变通,我看就只适合丢在翰林院那种地方,修个文上个书谏个言还成,就不是个做得了事情的人。王旬这个人,太过直率,怕是在京城这个场子里走不到长远的。只有苏萧,我看着倒是个知进退的,也还算是稳重,只是人品才干到底怎么样,咱们冷眼看看再说,若是能用,就找个不打眼的地方好好磨一磨,无论大小位置上,都得有咱们的人。这段时间你要在今科贡生上多留心着,看有没有可用的人。这不知道火星子哪一天就烧到心窝子里去了,眼手都要放宽些才好办事。”
  一阵晨风拂过,一时间庭中的几树垂丝海棠花叶漫天飘落,犹如点点紫玉,落在她的发间,郑溶的目光在这满庭的海棠花雨之中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如同天神骤然将厚厚的冰雪覆盖在沸腾炽烈的火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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